買菜買出感情 印尼來的女兒
有說香港的九十後都是由外傭帶大的，可惜打開報紙，女傭虐少主、僱主虐女傭等案件屢見不鮮。上周印傭被僱主虐待的疑案，劇情更是峯迴路轉，彷彿僱傭關係注定對立，其實大家只要做多一點點，買菜也可以買出母女情。記者：陳慧敏
攝影：黃子偉、楊錦文、陳慧敏
快樂源自Candy Crush
「你睇落最多得十四歲，真係夠秤？我唔想犯法喎。」「唔係呀太太，我十九歲讀完高中㗎啦。」這是陳太與印尼來的Yanti的首次對話，那時Yanti只會一點點廣東話與英文，受聘來照顧陳太只得十歲的兒子。兩個女人指天篤地，雞同鴨講，要等懂印尼語的丈夫回來繙譯，陳太：「好在我唔鍾意鬧人，畢竟大家文化唔同，有事慢慢講，雙方都一齊慢慢學喇。」
印尼是回教國家，Yanti不吃豬，很少跟陳太出外吃飯，卻能夠煮出一家人最愛吃的惹味排骨，由溝通不靈，到學懂流利廣東話，陳太竟有種怪怪的感覺──女兒長大了！她竟不知不覺間視Yanti為女兒！二人一逛街就挽着手，由街頭行到街尾雞啄唔斷，去到雜貨店，相熟老闆娘說：「啲細路硬係掛住食埋啲立雜嘢。」陳太：「係啦！我囝囝同佢都係呀，佢仲成日食公仔麵唔食飯，激死！」Yanti抱住陳太胳膊以笑遮醜：「咁我鍾意食印尼撈麵吖嘛。」閒時，二人會一齊玩Candy Crush，Yanti會讓陳太看她男友的靚仔相片，早陣子Yanti手機壞了急到喊，陳太即贊助她三千元買手機。陳太：「有次我好唔開心，佢一直陪住我安慰我，講到佢都抱住我喊埋一份，我覺得多咗個女。」說時二人對望笑彎了腰，但兩雙眼睛頃刻染紅，Yanti還跑到廚房抹眼淚。陳太：「四年前我退休，可以專心打理家務，Yanti其實可以返屋企，但我就係唔捨得，佢都未想返屋企住，就一直留喺度。」
八年來，Yanti只回鄉兩次，第一次待了一個月，第二次只待了兩星期，單靠吃印尼撈麵可以解鄉愁？Yanti：「我高中年代嘅朋友多數結咗婚，或者因為打工搬走晒，回鄉好悶，反而喺香港我有更多朋友，又掛住太太，所以就提早返香港。」但終於，Yanti敵不過爸爸與男友兩三年來的催逼，明年就得回鄉結婚去，陳太：「佢走咗我唔會再請工人，離別嗰刻好慘。」臨走前，我再問Yanti住在陳太家，真不想自己家？她有點害羞，細細聲答：「我鍾意佢催我：『食飯喇！』感覺好暖，好似媽媽。」
快樂源自知識
上環某住宅大樓，有間只得幾千呎的大學，由菲律賓籍校長Romas於1988年開辦，奮鬥廿多年，學校終於上軌道，課程也越開越多，四年前還跟菲律賓的Saint Mary's University銜接升格成為大學。Romas：「每年大約一百名畢業學生當中，八成係印傭，兩成係菲傭。」學生們以半工讀形式修讀學分，約四至五年可完成課程。當然，有僱主不想女傭讀書，怕會影響工作，好些學生也因為種種理由突然停學，但過一陣子又會再來上課，全因修分制度夠彈性，學費又便宜，每月學費平均$600。「對中途輟學來港打工嘅菲律賓學生、不被鼓勵上大學嘅印尼女學生嚟講，讀書都係條新出路。」畢業後，回到印尼的印傭可以到銀行或政府部門工作，加上幾年來在香港儲下的錢，回鄉後生活指數即可逆轉，前途一片光明。
印傭Nisaul Kirom說得一口流利英文，來念書是因為：「禮拜日喺條街流連，太浪費時間，我讀番個學位，返到印尼可以搵份更好嘅工作。」一天到晚處理家務，晚上溫書，豈不累死？Nisaul：「僱主好支持我，屋企班小朋友六點就食晚飯，我洗完碗就無乜事做，夜晚嘅事佢自己會做番，等我可以好好溫書。」Saint Mary's University是天主教學校，天主教學校畢業儀式很感人，學生們會上台把燭光交給至親，然後跪在台上，由親人幫她穿上畢業袍。人在他鄉，僱主一家就成為學生的至親，為她進行畢業儀式，Romas笑說：「好多僱主同傭工都眼泛淚光，我每一次睇見都會喊。」
快樂源自鏡頭
每個周日，菲傭Jexn跟Shens都愛拿着相機，遊走港九新界的綠野山峯，追蹤瞬間萬變的落日，把微不足道的花樹鳥獸、朋友嘻哈瘋狂的笑臉攝入鏡頭，與友分享。Shens來港五年，喜歡拍攝風景和建築物，「城市太繁雜，置身其中好煩。」她遇過的僱主好壞參半，只有每個周日往山裏跑，看看漂亮日落就最舒服；Jexn比較樂天，喜歡拍攝小昆蟲和小動物，最近儲錢買了一支長鏡頭，追蹤花園的蜻蜓、去濕地公園拍攝白鷺，夠她樂上半天。
這一切，源自於幾位中文大學同學創立的社企「Lensational」，Peggy是這社企創辦人之一，她到處收集捐出來的相機，給在港的少數族裔上攝影課，讓他們透過鏡頭，捕捉生活裏常被人遺忘的美事，也算是多學習一項技能。早前社企為在港女傭們舉辦攝影班，Jexn跟Shens都是首批學員，也曾試過與另一志願團體「We Care」聯合舉辦一個小數族裔跳舞活動，Jexn更成為活動攝影師，累積到一定攝影經驗。現在，Peggy忙着籌備九月底舉辦的第二個攝影課程，原來一部相機，在教授、學習與作品之間，快樂的受惠者可以多得無可估計。（Lensational面書專頁：https://www.facebook.com/lensational.hk）
為港人獻出青春
香港職業介紹所印尼協會常務董事陳志強說：「女傭廿歲左右來港工作，佢哋嘅青春都獻給港人喇，咪成人話佢哋只係為賺錢，其實佢哋為港人照顧家居，貢獻都好大。」可惜很多僱主都很現實，認為女傭受聘於我，我這個僱主就是女傭的「主人」，輕則不得同枱吃飯、呼呼喝喝、語言侮辱，重則禁錮、毒打。其實講到尾，要融洽相處只需體諒與理解，如何做到，陳志強提出以下幾點──
1.認清介紹所：近年常出現女傭故意找碴，想僱主將她辭退的新聞。那都跟一些無牌經營的僱傭介紹所有關，所以認明登記牌照較有保障。
2.認清所需：年輕家庭愛聘請有工作經驗的女傭，貪其易上手；老人家愛新入行女傭，貪其純樸。現實是前者醒目走精面，後者聽話卻未夠話頭醒尾，針無兩頭利。
3.互相溝通：人有情緒，情緒總有起伏，平心靜氣溝通，總比吵架或互相抗衡好。
4.好傭工要留：法例列明女傭工作到第五年，可得萬多元長期服務金，許多僱主為省錢，與合作得多好好的女傭解約再請人，然後慨嘆新人不如舊人好，煩惱自招。
5.學印尼文：最近一年印尼政府規定，女孩來港受聘前要通過簡單廣東話考試，令申請過程延長三四個月，僱主應體諒和耐心等待，市面有教導印尼人廣東話的課本如《Cantonese~Indonesian Communication HandBook》，僱主也應該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