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港創業生態圈 看「逆轉勝」

從香港創業生態圈 看「逆轉勝」

作者：香港中文大學創業研究中心主任 區玉輝

際此動蕩的時刻，身邊不少朋友對未來感到悲觀，也有萌生去意的。其實潮起潮落，社會處於不明朗時期可能就是新生態發芽的好時機。香港上一次衰退的2009年，正好就是創業生態圈發育形成的時刻。

金融海嘯2008降臨，各國從民生到社會都大受打擊，投資產品崩潰，投資者以至一般大眾都蒙受重大損失，公司倒閉，金融界大幅裁員。我們在2009年「全球創業觀察」的調查見到創業率急降到100人中3人創業的低位。至於制度方面，科學園及數碼港在2000年初漸次建立起來，科研及新創公司進駐逐年增加，工業科技研究院亦經歷幾次變革，聯繫企業生態圈裡的持份者、人才亦有改善。雖然如此，在1997年“Made in Hong Kong”等幾份督促經濟轉型的報告之後，Dougles Fuller (2011) 等學者在2010年再檢討進展，對科研、創新狀況及政策作出評價，他當時仍指出「積極不幹預」政策是「剪掉了智識為本經濟在香港高飛的翅膀」。以我參與負責研究的創業金融為例，雖然天使投資者開始出現，初創亦有所需求，奈何香港政府部門與外國政府積極推動不同，並未有在稅務及投資法規方面配合，而政府之前對應用硏究基金(ARF) 的失敗猶有餘悸，能否只由民間作出推動存在疑問。

以2000年末不明朗的狀況為例，正在萌芽的創業生態最終會凋謝或開花，其實並不能預見。當然，令人想不到的是，與當時悲觀的情緒相反，香港的創業生態似乎已經從那刻起大步向前。原來2009年低迷的創業情況經已成為歷史，並且出現了根本的變化。根據我們在2016年的調查，顯示100人中9.5人在創業，重上高位。我會認為，回復到高位不單單是經濟上行所導致，因為研究訪談的專家都指出了生態圈上幾個長期弱點如政府支援、創業資金等都已經大幅改善，在2000年代的四次創業調查中，這幾方面雖然被重覆垢病，到2016年時已經扭轉過來。事實上，回顧過去三年，見到更多創業活動，成功的融資項目，也有更多政策針對諸如人才、研發不足的問題。整體上生態圈在良性互動下進一步成就出一個生機盎然且令人期待的格局。

究竟什麼原因令香港從2000年代末奄奄一息，不被看好的狀況，轉化成2019年一個成長中的健康生態？原因除了美國科技公司的示範作用及世界和國內的經濟長足進步外，我還看到以下幾個當時在醞釀但大眾沒有注意的因素：

（一）科技基建漸次成熟，在2000年初建立的數碼港及科學園不被看好，常被稱為「大白象」。但歷經十年建設後，開始見到「集群」效應，新創、企業研發、天使投資，以至科技示範互動下循環成長。更與基礎研究出色的一眾大學及熟悉市場的企業合作，把創新研究成果轉化成商業產品及服務。有這樣的沉澱，提供了創業基地，亦促使以前缺乏的本地科技及人才次遞出現。

（二）中國在2000年代，高速崛起，成為一個堪與歐美比肩的市場，一眾國內新創的驚人成功，揭示了它們有力侵佔高速成長的中國市場。原本侷限在本地的新創，陡然多了一個可供開拓的巨大市場。而同一時間，東南亞、韓國等鄰近地區含數億人口市場的長足發展，使用歐美平臺及科技，亦成為另一個低競爭度的可行選擇。所以相比科網熱潮時，只有歐美市場可作拓展，這年代的新創有更多版圖可供馳騁。

（三）有市場但沒有開拓力亦只會是徒勞無功，科網時期雖然有不少帶著矽穀或投資台灣經驗的華人回流希望轉移經驗，但他們畢竟只是少數；回想當時一般新創對歐美市場缺乏認識，本地市場狹窄，中國市場不成氣候只可供憧憬。傳統做貿易或加工出口的企業家雖然市場在歐美，但生意模式不著重創新，無論思維、架構與人脈都與科技新創格格不入，只有拖後腿的份兒，沒有太多可予參考的經驗。所以當時的新創只有本地細小市場，難以做大之下大部分都不能生存。

在中國加入世貿後高速發展的2000年代，中港人才交流頻繁而多元，有些北上的港人經過十年發展，比不少內地人可能更認識中國市場；眾多從國內來港讀書、從外國移居到港的內地專業人士，在國內有人脈及市場的認識。同時期，金融風暴的震盪，導致一些願意冒風險的外國人移居到港，嘗試尋求機會，以法藉人士為例，就有1/3旅居亞洲的法國以港為家；不少 早年移民外國的香港人後代，見到好景的亞洲機遇，亦回流到港。本港在這十多年間因種種原因帶來了認識外國市場的人才，當有潛力的新創要擴展至海外，他們就成了可供帶路的夥伴或導師。

（四）配合科學園等科技基建是有為的決策者及持份者積極的參與，填補了創業生態圈上的短板。以初創投資為例，我們中心就聯合科學園及其他大學建立了「香港天使投資脈絡」，促進了天使投資，造就了2010年時多家的新創獲得第一筆的寶貴資金，有好幾家成長後更吸引創投基金大額投資。政府的機構，如投資推廣署見到時機，在吸引大企業之餘，舉辦了「StartmeupHK」活動，吸引外藉人士來港創業。所以，雖然2000年時的制度利於從事交易賺錢。在有為之士互相配合下，克服了多個樽頸，逐步轉化制度使之有利於創新賺錢。

（五）無論環境多麼有利，宣傳推展多麼有力，創業故事必需要有成功個案的配合。金融風暴的裁員，令不少以前視股樓投資為奮鬥之路的精英人才思考其他出路，創業成為某些人的選項，配合前述出現的有利條件，好幾位具銀行金融背景的創辦人開創了廣為人知的新創企業，如KLook、WeLab等都到達了「獨角獸」的規模。

另一邊廂，科技大學李澤湘教授及學生創辦的大疆無人機闖出名堂，成為世界第一；中文大學湯曉鷗教授及一眾學生的「商湯科技」又摘下最高估值AI新創的桂冠，兩家公司估值達幾十億美元，令人見到大學的科研轉化實力。此等成功，振奮人心，吸引更多人投身創業，所以一個具雛型的創業生態圈已成形，促進創新賺錢的制度經已運轉，幾無懸念。激勵以創新去獲利的制度出現，加上進取的人群，解釋了自2009年起越益蓬勃的創業狀況。

危中有機，隨時有大家看不到或沒有留意的事情正在發展，幾年後或會帶來驚喜，值得大家離開悲，試一下往好的方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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